第六十九章-《薄荷荼靡梨花白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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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“安……安……安……”他失魂般反反复复说着一个字,将我越搂越紧,眼中深深的惧怕惹人生疼。我慌乱地抚上他的脸,“不怕,不怕,我在这里,我在这里。”却不管我如何温言抚慰,他仍旧不能克制地颤抖着,眼睛没有焦距地停留在虚空的某一点,仿佛正目睹着一场腥风血雨,惊惧恐慌,无助脆弱。

    我深深地谴责着自己,抱着他的头揽入怀中,轻言软语地安抚他,“不怕不怕,是我不好,是我不好,我不是要跳下去,我只是想凑近点听清他们唱什么。以后我再也不这样了好吗?狸猫不怕,你看,我现在好好的呀,我永远都不离开你永远陪着你,好不好?”

    他却像是受了极大的惊吓,完全不能在我的三言两语中平静下来,失神地紧抿着唇,脸色苍白血色尽褪。

    我心疼地亲吻着他的额头,抱着他轻轻摇晃,在他耳边低低地哼着安神的曲子,不知过了多长时间,直到他在我的曲调中慢慢地呼吸平稳,眼睛慢慢地褪去血色。

    夜里他睡得极不安稳,只要我稍微一动,他便会迅速地睁开眼睛,我握紧他的手将他送入睡梦中,却仿佛在睡梦中也是动荡的,他的眉头紧锁,闭上的眼皮轻轻地跳动着,显示他正处在梦魇缠绕中,我偎入他的怀里和他相互传递着体温,方才让他眉头渐渐舒缓。

    第二天醒来后他却又恢复了孩童般干净的眼神,在绒毛般的阳光中对着我浅笑,仿佛从不曾有过昨日的惊怕和恐慌。果然和孩子一样,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。只要睡一觉,天大的事情也可以抛到一边去。还是做孩子来得幸福快乐。整个世界在他的眼中都充满了新鲜和乐趣,一片草一朵花一只鸟……所有这些成人熟视无睹的东西都可以让孩子般的他惊喜上一阵子,每天都有一片新奇等待着去开发。

    他把玩着我的脸颊,将我的脸扯来扯去,却似乎怎么弄都摆弄不出他满意地弧度,最后,他有些不耐烦地抛开我的手将注意力转移到边上的花花草草上,毫不怜香惜玉地拔起一棵迎风摇摆的狗尾巴草,他拉过我的手,将草放在了我的手心,毛茸茸的草尾巴扫过登时穿过一个激灵,我吃痒地一下将手缩回,他却似乎像发现新大陆般一下玩心大起,一只手拽牢我的手不让我缩回,另一只手拿着那狗尾巴草一遍又一遍来回刷挠着我的手心,那是我全身的大痒穴,这样的刺激让我不能克制地大笑不停,连连讨饶,“快点放开我,快……哈哈……快放开……我……哈哈……”

    直到我笑得全身瘫软无力地弯下腰,他才放过对我的折磨将我抱进怀里,大笑耗尽了我全身的气力,呼吸的频率也混乱了,我急促地喘息着汲取氧气,下一秒却被一片温暖柔软的唇含住了,似乎那夜之后他便爱上了亲吻这个游戏,只要一有机会便吻住我的双唇又吮又吸,像对待一个好吃的果子。

    我闭上眼,享受这柔软的宜风……

    远处山坡上传来一阵悠扬的茶歌。

    “安安,安安。”狸猫似乎受了那歌声的吸引,放开我的唇,开心地拉着我想要去一探究竟。

    我看着他的笑靥几分失神,不知自己还可以享受这不染尘埃的笑容多少日子。虽然他已不再是那个深爱着我的他,但是他如今这般依赖着我,全身心地信任于我,和我形影不离,亦让我觉得快乐而满足。若等他哪日心智全然恢复后,说不定连多看我一眼都觉得不屑……一个失身于他国妖王的皇后,一个孕育着敌国血脉的女子……那时,他将怎样看待于我?将怎样处置于我?我连想像的勇气都没有……

    乱世纷争已将我倾轧得支离破碎……可不可以让我像他一样学作一个无忧的孩子,在这浮生的缝隙里偷一瞬的快乐?我的要求不多,只要那么几十天或许十几天甚至几天也可以,抛开所有的烦忧困扰,不问世事,与他携手戏溪、并肩采茶,让我为他洗手作羹汤、织布缝纱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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