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章 分家-《梦里乡行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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马开邦道:“要说价值嘛,我认为阁楼要强一些,但马上住进去却不现实。若把一间阁楼搭到这间大房子来,另外两间阁楼又显得太弱。要想平均分配确实有点难。”
宁仁勤问宁仁金道:“仁金,你也讲一下吧。”
宁仁金道:“这一下急着要住,我看这间大房子要适合我们……”
“是要适合我们一点,但也窄了点哦,你们看能不能再安排一间阁楼给我们?这样娃娃长大了才有一个地儿住。咋一看起来是要多占一些,但实际上没有志叔得的地方宽,因为他还得老人的两间房啊。”张竹芯抢口道。
马孝福道:“大家要弄清楚,这个分家还不指定谁赡养老人呢,先把你们哥弟俩安排结束了,老人愿跟谁住谁就赡养。万一仁志这边不靠谱,要由你们赡养呢?”
“哼,由她来赡养?她要有这个心还会闹着分家么?”宁昌松冷冷道。
张竹芯脸上红一阵白一阵。
宁昌全道:“松大伯,我们不要闹情绪。我看这样好不好,既然仁金他们还想要一间阁楼,那就把哥弟俩该得的房子全部折价下来,谁得宽了就补钱给得窄的,这样就公平了。”
这时,马阿娜附和道:“就是哦,手心手背都是肉,还是公平才好。”
马开邦道:“这样,如果仁金想要一间大房和一间阁楼,就补一百块钱给仁志。而阿桃呢,没有找到婆家前就暂时跟两位老人住。你们认为恰当吗?”
大家都认为这个建议得行。
马孝福继续道:“现在就谈分田土。包产到户时,我们一队每人得田五分,得土三分。目前阿双已经到婆家生活了,她的田土就应该拿来给仁金和仁志平分。而阿桃的呢,她还没出嫁就不能拿来分,等她以后不在这个家生活了再分也不迟。”
宁仁勤问道:“这样合不合理?把阿双的分了,她吃什么?”
马开邦道:“没有什么合不合理的,她嫁到长兴,肯定到婆家吃。”
宁仁勤道:“问题是阿双到长兴寨婆家也是五兄弟,没有姊妹,以后分家也只靠一人的田土养活一家人,她这不吃亏了吗?”
宁昌全道:“这个没有办法。家家有进,家家有出。我们必须按当阳这个地方的规矩来办,否则人家会笑话的。”
马孝福道:“凡事没有十全十美。如果阿双还在这里要田土,那竹芯又回娘家要,这不乱套了?话又说回来,如果阿双嫁到的人家只有一个兄弟,而有几个姑娘,那她是不是就得多了?所以说,这就是一个人的命呀。”
阿双坐在屋角,眼里浸着泪花,却又不敢让它淌下来。
这时,宁昌松道:“这个问题,我也考虑了很久,不知道怎么做才好。若在解放前,我们祖宗世代流传下来的便是大家说的这个规矩。集体时,姑娘出嫁了,就把口粮拨过去,到男方家后还可以享受分粮分红。现在呢,又回到集体以前的形势了。所以我想时代不同了,我们也要根据自家的情况来安排。阿双和阿桃的田土,由我们当老的来管理,若她们在婆家找不到吃,她们就来帮我们干活,到时分一口给她们。等我们老的百年归天后,就由仁金和仁志来平分她们的田土。她姊妹俩在婆家就各由天命了。哥弟俩以后条件好了,想到姊妹的好就适当分一口给她们,想不到也就算了。而两姊妹的山林,现在就拿来平分给哥弟俩,以后姊妹俩在婆家建房子需要木头,你哥弟也要适当支持一下。你们看妥不妥当?”
宁昌全道:“这样做嘛,就有一个问题,谁和你们老人在一起住,谁就划算。而姑娘们在婆家本来就忙,你想让她们三天两头回来干活,这也不是长久之计。”
马开邦道:“干脆这样,现在先分仁金面下的田土给他,待阿桃出阁和仁志回来后,再将两姊妹的田土平分给兄弟俩,两姊妹到时在婆家自行讨生活。”
马孝福道:“开邦说得对,等仁志回来便将姊妹俩的田土分给他们。时间不能扯得太长。扯长了大家要发生争吵,你们当老的更不好做人。因为在我们乡下,家家都是这样做了。”
马孝福这一说,大家也不过多表态了。大的方面安排好后,就到钱物和畜禽等了。宁昌松目前只养一头大水牯牛,分家后大家依然共用犁田,待补钱给宁仁金,他自行买得牛再说。在分配过程中,大家一样样地数着来,虽然不尽如人意,但也没谁愿意去争吵。大家辛苦了一天,终于把家分好了。第二日,宁仁金用大铁钉把大房子互通的侧门封死,另开一个门进出,以后就各过各的日子了。
春分时节,正当培育秧苗。马开和带着清江区农业技术推广站的张立发站长来到了马开宗家,他对马开宗道:“开宗,张站长他们要向群众推广杂交水稻,你向张站长了解一下,然后去跟大家宣传,看有谁家愿意接受服务。”
马开宗道:“是什么杂交水稻?”
张立发道:“有威优和籼优两个系列品种。”
马开宗问道:“增不增产?”
张立发道:“下化肥多一点还是增产的,产量比贵朝要差一些,但米饭好吃,糯糯的。现在大家的粮食开始有积余,吃饭也要吃好一点嘛。”
马开和道:“刚才张站长说了,这个杂交水稻需要二道育秧。第一次育秧工作由他们来做,他们要在当阳这里设一个育秧点,大家报名他才好安排。你先去跟一队的群众说说看。我还要带他去二队和三队。”
张立发道:“对,这个杂交水稻需要二道育秧,那育秧棚已经搭好了。第一道育秧是在棚里,由我们来做。第二道育秧要移栽到秧田里。我们负责全程技术指导。”
马开宗道:“唉,这个产量没有贵朝高,恐怕老百姓不愿接受。”
张立发道:“这个不一定。杂交水稻产量比贵朝低一些,但它的米质好,油质多,吃饭耐饿,饭量就相对变少,最后还是划算的。特别是有些家庭的成员老的老去,出嫁的出嫁,剩下的田就多了,他肯定想吃好的嘛。而你们村组长也要带头示范啊。”
马开和对马开宗道:“你先去讲,看群众怎么反应。”
马开宗道:“好嘛。”
第二日晚上,宁仁勤一家人在吃饭时,吴阿仰对宁仁勤道:“马开宗这两天在向大家宣传杂交水稻,我们要不要订做?”
宁仁勤不屑道:“订什么?那是农推站的人在做种子生意!产量没有贵朝高,好吃有什么用?我们一家人现在吃的还要掺一些杂粮,娃娃慢慢大了,每天都在加米煮饭,还要产量低的来做,这不是往死里走吗?”
吴阿仰轻声道:“我听到松爷和全爷他们也订一些来试做,我们要不要订个一亩的试一下?”
宁仁勤不耐烦道:“他们订他们的,反正我不会订!”
吴阿仰不吭声了。但她心里却有些不甘。自从宁仁勤去做结扎手术回来后,她心里便有些愧疚,所以事事都迁就他。而宁仁勤有点“得理”不让人,显得更加霸道起来。
这是一个礼拜天,早晨的空气十分新鲜。宁义扛着一根木棍,木棍后端吊着一个洗干净的化肥编织袋,袋里装有十五六斤的分葱、蒜苗叶和一把小杆秤,正在走向清平县城。目前从当阳到清平的班车每天有一趟,是中午发车,票价每人一块五角钱。但坐车的一般是有工作有工资的人,乡下的老百姓除非有急事上城,往往是舍不得钱乘坐的。从当阳走路到清平县城也要七八个小时。宁义从凌晨两点过就出门了。在今年里,他这也不是第一次进城了。他几乎两个礼拜来一趟。这里有个秘密,只有父母和他才知道。原来在年初,他和爸爸宁仁勤上城买东西,两人饿了就跑到饭店寻吃。吃到半途时,有一个与宁义年纪相仿的男孩走进来,到各个桌上跟吃客收空酒瓶,两分钱一个。许多酒客摆摆手道,拿去,不要钱,我正不知往哪里扔呢。男孩一下就收拾了十多个空酒瓶,用编织袋背走了。这个空酒瓶能卖钱吗?宁义在一旁看了,心内不禁冒出这样的疑问。他动起心眼来,让宁仁勤在饭店等着,一个人悄悄地跟随那男孩后面走,大概走完五六百米的马路,再向右拐进一条胡同,往前二十米左拐进去,遇到一个小院坝,里面堆放杂七杂八的东西,全都是废旧的。这是一个收破烂的地方。宁义在大门外等半天,待那男孩出来后,他走了进去,问里面一个中年男人酒瓶怎么收。那人答道,五分钱一个。宁义就说,我收酒瓶来卖给你,要不要?要,付现钱!对方爽快道。宁义折了回来,跟宁仁勤说了。宁仁勤笑道,你有胆儿去收酒瓶吗?宁义道,这有什么不敢的?你等我。那一次,宁义只需一顿饭的功夫就找到了一块八角钱,父子俩便回家了。回来时宁仁勤就对宁义说,这比他们砌堡坎强多了。但他同时也认为,这毕竟是一些小杂活,不属传统行业,小孩来闹闹还可以,大人没有时间浪费在这种地方。宁义来了几次,每次回去都能挣个三四块钱,周末时,宁仁勤就不喊他砍柴割草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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