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七章 火灾-《梦里乡行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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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当阳这个地方,人住的房子是黑瓦木房,而修建牛猪圈也是用木头木板,但遮风挡雨盖的一般是稻草或者桔杆,人们需要解手方便的茅厕便设在猪圈旁边。往往几户的牛猪圈坐落在一起,离人住的木房不远。七月间,昼长夜短,烈日炎炎,天干物燥。人们相遇时,除了问你去哪里或者你吃了没,更多的话便是注意水火啊。干旱季节,倒是没有涨水,就是怕火。然而人们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。

    一九七九年七月的一个傍晚,马虎、马庆和宁义在宗流民办小学球场边玩球。他们仨玩了一会儿,感到累了,于是静静地站在球场边看着青年们分帮打篮球。青年们在球场上运球、传球和投蓝,来回跑动,地上灰尘四处飞扬。球场边看的人却是兴致勃勃,舍不得离去。特别是宁义,欲离还在。他几次在心内默默道,看完这一场就走了。可是挪不动脚,好似着魔般站在那里。马庆催他半天,看他毫无所动,便先回家了,只有马虎还在陪着他。此时天空缓缓地落下黑幕。突然,有人在球场东头大叫一声:“寨子起火了!”

    这无疑似一枚炸弹落地一般,众人四处散开,各寻衣物奔向寨里。马虎反应快,冲到球场东头一看,大喊道:“义,好像是你家的牛圈着火了!”宁义这一惊非同小可,跑过去一看着火的地方确实是家里牛猪圈的位置,当下鼻涕眼泪瞬间涌出,跌跌撞撞地往家里赶去。

    原来,马开善家的猪圈和宁仁勤的牛圈挨在一起。马开善的老婆上茅厕怕见不着亮,提着玻璃罐头做的煤油灯进去。当她蹲好后站起来,伸手提起煤油灯,却不慎让煤油灯的火苗点燃了猪圈檐下的稻草,火焰“呼”地蹿了上去。她竟被吓得目瞪口呆,既不会扑灭焰火,又不会喊人救火,悄无声息地往家里跑。刹那间,火光熊熊。此刻,宁昌平恰巧路过见此情景,不由大吼道:“着火啦!”

    宁仁勤在家里听到声音不对,赶忙跑出来一看,大惊失色,也大喊一声:“救火啦!”左邻右舍纷纷出来,有的冒险放出牛和猪,有的提桶拿盆到村东头洗菜池打水来扑火,有的帮忙挨火近的人家转移财物。这时,全寨子能走动的人齐涌上来,组成人墙递水扑火。

    对面普丛寨的青壮年看见这边着火了,都大声喊道:“宗流寨着火了!快点去扑火!”人们不顾一切地跑过来。有些人就跑到高高的山岗上,向着更远的村寨扯起嗓门喊:“宗流寨着火了,快点来扑火!”人们一听到着火了,不管正在干什么,都自发地奔赴现场。火灾是天敌,就算往日里有什么无法化解的私人恩怨,大家全抛诸脑后,扑火要紧。这就是当阳这里的一个人文传统。翁密寨、长兴寨及更远的寨子都听到消息了,人流从四面八方不断涌上来,络绎不绝。

    宁仁勤的房子距离着火的牛圈最近,只隔有一丈多远,五六个牲圈在一起,一时难以扑灭焰火,相反火势越来越大,房子板壁被烈焰炙烤得冒出松油了。这时只要风一吹火焰飘移过去,木房必将起火无疑。情势万分危急,马开和对宁仁勤道:“仁勤,看样子不行了,先把你的两间房子拆了,就算风吹火焰,也不会舔上引燃,拆下的房间大不了重装一遍而已,要不然大房一着火,房子太密集,火势肯定控制不住,一旦蔓延,大半个寨子就毁了。”

    宁仁勤无奈道:“你们看着办吧,我也拿不定主意了。”

    吴国才和吴元锐刚刚来到,听到马开和的话后,大声道:“喊大家多往这边泼水泼烂泥浆,加强控制火势,降低温度。”

    马开坡道:“大家听着,开生赶紧组织人手拆房子,开宗组织人手多往仁勤牛圈撒泼烂泥浆。牛猪圈明摆着保不住了,大家一定要抓紧泼水控制火势,不让扩散。”

    马开生带着十几个人抬木梯上房撸瓦,拆木板拆横梁和木柱等,口中不停地喊大家注意安全。

    马开宗这边有十多个人不停地撒泼泥浆到宁仁勤家牛圈,着火的牛圈里呼呼地冒出一团团白汽,火焰得到了一些控制。

    马开华组织人们排队递水。

    各忙各的。

    “开坡,洗菜池塘快没水了。”马开华告诉马开坡。

    马开坡对众人大声道:“请各位叔伯兄弟、各位亲戚朋友,大家赶紧组成人墙到寨子脚水田提水。”

    人们主动组合两排人墙到寨脚提水。经过众人不懈努力,火势渐趋弱小。这时马开生已经组织人员拆好一间房了。马开和让他们暂停,看样子是烧不过来了。

    宁昌松在帮忙宁仁勤转移财物,由于人多复杂,他小心地留意着每个环节,尽量避免财物受到损失。

    吴阿仰抱着宁琴,满脸泪水哗哗落下,对马开善的老婆怨恨至极,却又不好当众骂出。马阿娜在旁边一个劲地劝慰她不要激动,要看好孩子。宁义和宁忠站在妈妈身边,哇哇哭着。马虎在一边看着,不知所措。

    潘往云在家里紧张地看着势态的发展,随时准备转移财物。

    马开善家的房子离猪圈远一点,暂时没有危险,可他的老婆却被惊吓得发着呆,不言不语,眼泪也不淌,活似一个植物人。

    李梅此刻正在人群中接递水。自嫁到宗流寨后,她也是第一次遇到火灾发生,这样的阵势确实令人揪心。

    人多力量大,经过三个多小时的激战,火势终于被扑灭。几座牲圈毁为灰烬,所幸人畜没有受到伤害。马开生、马开宗带着几个后生清场善后,拿着锄头翻弄灰渣看是否还有丁点火星,用水浇灭。扑火的人们满身大汗,灰头土脸。大家看着灾火熄灭,心里松了一口气,完全忘记劳累了。

    寨外的人陆续离去,本寨的人各自回家,刚才惊心动魄的场面顷刻间恢复了平静。宁仁勤的房子是两间木房,有一间已经被拆掉了,尚剩一间。这时,吴国才父子、宁昌松、宁昌全、宁仁锦、宁仁东、宁义的二姨爹张子成和宁仁勤全家人都坐在屋内。宁昌松对吴国才道:“亲家公,这把火也是没有起风,否则后果严重得很,恐怕连我那里都无法幸免。”

    吴国才应道:“确实是这样。如果有风吹,那就想拆房都拆不了。”

    吴元锐道:“刚才拆房有些过急了。”

    宁仁勤道:“在那种情况下,谁也不知怎么做才好。”

    吴国才道:“算了,事情都成这样了,不要再讲。”

    张子成问道:“这火怎么发生的?”

    宁昌全道:“是马开善的婆娘提个煤油灯上厕所引起的。唉,刚起火时,她本来可以扑住的,但鬼迷心窍的她却一声不响地跑回家。”

    吴元锐道:“这还是什么人?”

    吴阿仰恨恨道:“这是个害人精。”

    宁仁勤对吴阿仰道:“人家又不是故意,骂人有什么用?”

    吴阿仰还不解气,道:“我在家骂她出气都不行吗?”

    吴国才摆摆手,道:“仁勤说得对,骂人没有用。我们现在应该考虑的是怎么把这一切尽快恢复起来。”

    宁昌松也道:“亲家公的话没错。仰嫂,还是忍住吧。”

    这时,宁仁金走进来,对宁仁勤道:“勤哥,仁志和我把牛、猪找回来了。”

    宁仁金话音未落,宁阿桃也跟着走了进来,对宁昌松道:“爸,我妈把饭菜做好了,她让你喊大家过去吃饭。”

    宁昌松站了起来,道:“走,大家一起过去吃饭。”

    宁仁勤也说:“走嘛,我们到松爷家吃晚饭算了。这里做吃的东西都搬走了。”

    吴国才对宁昌松道:“这怎么能麻烦你,亲家公?”

    宁昌松道:“客气什么,一家人不说两家话。”

    众人起身往宁昌松家走去。

    第二日,马开善来找宁仁勤致歉,他说:“仁勤,这傻婆娘把大家害苦了。现在大祸临头,我也不知说什么才好,就请你们一家大人不计小人过,放宽心,看怎么个善后?”马开善和宁仁勤年纪相仿,平日闷头闷脑的,极少与人来往,不过这一次说话灵活得体。

    宁仁勤道:“天灾人祸,谁都不想碰上,只有命苦的人才躲不过这一劫。今天摊上这事,我想打人骂人都没用。牛圈猪圈毁了就毁了,我就不要你赔了。只是我这房子,虽说木头木板还在,但因昨晚情况紧急,人多慌乱,断的破的也不少,而且泥瓦出现许多碎片,却是损失不小。大家都是隔壁邻居,这些材料钱也不要赔了,而日后叔伯兄弟们来帮忙修复房子要吃饭,你就适当考虑帮补点饭钱算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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