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46.二四六-《大秦国师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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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他难以想象那一刻的到来。

    他原以为自己就将取得胜利了!但现在事实是,他不仅没有胜利,没有了未来,他还将忍受这样的折磨,在巨大的折磨中死去。不,不行……

    田味知道此时演戏也没有用了,他忙转头看向徐福,“不,你不能杀了我!徐君房,我说的都是真的,你当真有灾祸!你的能力在削减你感觉不到吗?现在你需要我!只有我才能帮你!王上,难道你不为他着想了吗?我死了,庶长的灾祸又该怎么度过?一旦他的能力全失,秦国卜筮又能依靠谁?王上,你忘了吗?上次地动的预测,他便预测错了啊!”

    田味言语混乱,情绪紧绷到了极点,他因为激动和惊恐而颤抖着,双眼死死地盯着徐福,求生欲.望在他的体内节节攀升。

    无意间对上田味那双猩红的眼,徐福顿觉一阵不适,于是忙移开了视线,冷声道:“你说灾祸吗?你算得可不准,难道你看不出来,我身上的灾祸早已经经历过了吗?”

    田味呆了呆,“什、什么?”

    嬴政冷笑:“这点微末本事,也敢与庶长并论?”

    这句话当然令田味不服气,但是嬴政和徐福都未将他的话放在眼中,他还能说什么?他还能说什么才能救自己的命?

    田味不甘心地道:“若是秦王肯信我,我又怎么会的落到这样的地步?”

    嬴政正要说话,却被徐福抢了先,“大约是因为你长得丑吧。”

    田味被哽住了,看着徐福,眼底燃烧着怒气,但他却说不出一句话来。

    “你长得比我丑,自然他就不信你而信我了。”有本事你便也去给秦王做男宠啊。徐福在心中暗暗道。

    田味被气得够呛,但他还是要活命啊。

    于是他出声道:“庶长难道不想知道,被我换了面相的人是谁吗?庶长难道不想知道,面相究竟如何换吗?”

    这话一出,便相当于是默认他的确给人换了面相了。田味知道,自己的路已经被堵死了。但是如果不交代出来,他或许马上就死了,现在倒是还能作为凭借来威胁徐福。

    这次轮到徐福想说话,结果却被嬴政打断了。

    嬴政道:“那有什么关系?你死了,那人找不找到,有何所谓?那人与寡人,与庶长可是半点关系也无。其次,换面相的法子,庶长想要知道,也是容易得很。”

    田味心中一惊,难道徐君房知道自己用的换面相的法子,就是他手札中记载的那样了吗?

    徐福这才出声道:“很可惜啊,看来你是没有价值令我们留住你了。”

    “不!不……”田味嘶叫出声,脑子飞快地转动着,他拼命地想着,他能有什么东西可以拿出来,以挽回现在的局面。

    “庶长……庶长,你有手札落在外,上面记载了许多东西,其中便包括了换面相之术,您……不想找回来吗?”

    “看来你那换面相之术,还是从我这里偷去的,果然你方才也是在诓骗我。”徐福的面色冷了冷,道:“王上,还是将此人拖下去吧。”

    嬴政点头,守卫涌上去,不容分说地将田味押了出去,田味的脸生生涨成了猪肝色,他拼命挣扎嘶叫求饶,最后却只是被堵住了嘴。他眼看着徐福和嬴政距离他越来越远,眼角都快瞪得生生裂开,模样像极了那地狱里出来的恶鬼。

    “他竟敢偷你的手札?”嬴政面含怒色。

    “不是他偷的,是别人偷了之后,便将我的手札流传开了。”徐福沉声道,“这是个大麻烦,换面相虽难,但只要豁得出去便能换。

    “去见阿武。”徐福道,“田味还不能这样快死,再关几天,我要从他口中问些东西。”

    嬴政点头,揽住徐福的肩,“这一点,寡人早就想到了。”

    徐福放松下来,一时间倒是忘记了,嬴政就这样揽着他,带他进另一处地方去见阿武了。

    徐福进去的时候,阿武正躺在地上,守卫见嬴政进来,忙道:“王上,侍医方才已经来瞧过了。”

    “可有大碍?”问话的是嬴政。他当然不会留给徐福出言关心别的男人的机会。

    “就是饿晕了。”那守卫笑道。

    话音刚落,躺在不远处的阿武就动了动,徐福便立即拔腿上前了,他看着阿武缓缓睁开了双眼。

    阿武最先注意到的并不是徐福,而是徐福身后的嬴政,嬴政身上的气势太强,令阿武不得不注意到了他,这一眼,便让阿武脸色微微变了,他从嬴政的身上感觉到了极强的压迫感。

    “你……”阿武坐起来,在他自己都没注意到的时候,他本能地往后挪了挪。

    “你能传信回家吗?”徐福问道。

    “什么?”阿武一怔,全然没懂徐福的意思。怎么好好的,突然提起了这样的话。

    “我知道你的面相是如何换掉的了。当初你得了重病险些死掉的时候,那方士是否送了你们家一件宝器?”

    “宝器?”阿武有些茫然,“这……我并不知晓。”

    “那你就写信回去询问,让他们回想一下,当初方士是不是给了他们一只祭祀用的鼎,鼎中取了你的鲜血融之,还令你的家人,日日都要以果子和香供着它。当然,贡品具体是什么都不重要,重要的是日日供着它。而且这只鼎,放在你家宅中,极为重要的位置,可是如此?”

    阿武却是在此时回转了些记忆,他嗓音干涩地道:“我……我记起来了……我醒来后,我母亲变得极为怪异,每日总要神秘地拿着香和食物进一间屋子,那屋子是我以前睡过的,但是从我大病后,家里人便说屋子里不干净,染了晦气,便将我挪到另外的地方去了。”

    “那鼎在用过特殊的秘法之后,便能借走你的气运和命格。若只是借走那也不算什么。只要借来那人,在身上也佩戴个改造后的宝器,那便能将借过来的气运命格都留在他的身上,这样循环流转。渐渐的,你受到影响,面相逐步改变,再不久,你们就彻底转换了面相。”徐福冷声道,“那鼎恐怕还不止这样的作用,若是那鼎是古时用来祭祀亡人的,那么不仅会改变你的面相,甚至还会在累年逐月之下,改变你们全家的气运。”

    阿武已经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,他越听越惊讶,最后只徒劳地张了张嘴,道:“我要杀了他。”

    这个他自然指的是王河。

    王河的手段实在阴损,阿武如何能不恨?他此时语气看似平稳,但其中隐藏了多少杀意,他自己清楚得很。他几乎将王河恨到了骨子里。

    嬴政在旁边吩咐道:“取绢布、炭笔来。”

    内侍应了声“诺”,然后便去将东西取了来,小心摆在阿武的跟前。

    徐福又补充道:“若是一旦发现此物,务必令他们直接将那鼎毁个干净。你们城外可有山?”

    “有……”但是这次阿武又不解了。这山又怎么了?

    “若是有山,那便让你家人,寻处高些的山峰,越高越好,随意拾块石头回去,摆在原本那鼎的位置上。那鼎本就是阴邪的东西,尽管毁去,但必然还有残留之物,这时若不消除,还会酿成麻烦。”这时又没有什么门神尉迟恭,更没有关公,连佛像观音玉都没有。那便只有就地取材了。

    “山石性沉稳温和,又是最接近天的部分。”虽然显得很扯淡,但的确是有这样的寓意,“那山石便会富有灵气,搁置在放鼎的地方,会镇住宅子,邪祟不得侵,并且逐渐驱散那鼎残留下来的影响。”

    阿武连连点头,丝毫不质疑徐福的话,提笔便开始写了。

    或许是许久都未敢与家中人联系过的原因,阿武还斟酌了好一会儿。

    待到写完之后,内侍便收了过去。

    阿武从脖子上取下一根赤色的线,“这是幼年时我家人拴在我身上的线。”

    徐福瞥了一眼。啊,有点寒酸。

    不过阿武却看着那线颇为怀念,“我们那处,出生后,每年都会拴上这样的红线。”

    提前帮忙牵姻缘?

    然而阿武口中说的却是,“此物都是表示家中人的祝愿的,只是我少年时离家,已许多年没更换过了,我家人应当是认得的。”

    徐福只想到了,这根线该是多久没洗过了?

    不过也正是这么久不换,那显得老旧的线才更独特吧,保管他家中人定然一眼就能认出。

    内侍接过了线,跟绢布包裹在了一起。

    嬴政立即便寻来人,让他们到楚国去送信了。

    阿武低声道:“先生曾说,待我到了咸阳后,便向外公布我绑架不成,在秦国被处死的消息的。这……这是否要往后延一延?”

    “嗯,往后延一延吧。”免得他家人骤然听闻他死了的消息,哪里还有什么心思去毁那鼎?

    “换面相你还得再等上一等了,那鼎必须要先毁掉才行。”

    “无事。”此时阿武反倒异常的平静了。那么多年都等过来了,还在乎这一时半会儿吗?

    嬴政见徐福已经说得差不多了,便直接揽着徐福出去了。

    阿武看着他们的背影,目光闪了闪。待到面相换回之后,他便将家中人都从楚国接到秦国来吧。如今他已经亲眼见到了秦王的模样,他不可否认,秦王比楚王更为慑人,何况攻下那么几国的秦王还这般年轻,他还有充足的精力,可以等待着攻灭楚国的那一天。不管那一天什么时候到来,阿武都要为家人早做打算。

    前半生他是漂泊过来的,他的家人也是担惊受怕过来的,他们后半辈子总该寻个安稳地方,过一过平凡的生活都极好。

    阿武摊开倒了下去。

    那相处许久的徐先生,此事之后怕是不会再见了,骤然一想,阿武倒觉得还有些不舍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·

    嬴政不知有人在背后惦记着他的徐福,他陪着徐福处理完了事,回去之后,便轮到徐福陪着他做事了。

    徐福靠在嬴政跟前,都是浑身僵硬的。他担心嬴政对他动手动脚,但是直到嬴政最后处理完事务,都没有再做什么。

    徐福:……

    等入了夜后,嬴政也是难得老实了起来,只不过他依旧搂住了徐福的腰身,随后眼一闭,便就这样睡过去了。

    徐福抬头打量了一下嬴政的面孔,他的眉间的纹路变得有些深了,大约是这段时间没休息好吧。

    ……肾亏了。

    徐福在心底下了定语,然后才闭上了眼,也渐渐入了梦。

    当然,在他闭上眼之后,他就没有看见嬴政睁开了眼,嬴政的手托着徐福的后脑勺,他将徐福往自己的方向带了带,注视着徐福的时候,眸光深深。

    接下来几日,嬴政除了偶尔调戏徐福一番,但是真正将他推倒的次数变得少了。

    徐福脸上的表情更面瘫了,他完全不知道,为什么自己还会为这种事而松一口气。

    几日后,有人来报,说田味瘦了许多,如今已然看不出过去半点风姿了,说不准离疯癫的临界点也不远了。

    徐福当然不希望他现在就疯,起码要等田味口中的东西都问出来了,才让他疯。

    “看来是到我们过去瞧一瞧的时候了。”嬴政抚了抚徐福的头发,漫不经心地道。

    “嗯。”徐福不太适应地扭了扭头。

    嬴政的手滑落了下去,他却笑了笑,看着徐福道:“阿福真可爱。”

    徐福:“……”好、好肉麻。

    嬴政的恶心只是一瞬间,他很快就恢复了正常。

    田味被带到了他们的跟前。

    田味那一身酷似徐福风格的白衣,早已经被染成不知道什么颜色了,他垂着头,无力地坐在地上,发丝散乱,发出神经质般的喘息声,令人厌恶。

    徐福觉得,田味原本或许就该是这般模样的吧。

    “田味。”徐福出声道。

    田味的身子僵了僵,但却没有抬起头。

    他在徐福面前,已经什么都丢掉了,面子里子都没了。他陷入了极度的愤恨和厌弃之中,他的脑子里还时时都萦绕着恐惧,在这些情绪的交织之下,田味几乎将自己逼入了疯魔的境地。

    不过么,他现在还是没有那样快就疯掉。

    “很早之前便有人想求我为他换面相,但那时我未答应,因为我知晓,换面相不仅艰难,而且风险极大。”

    田味轻嗤一声,没有抬起头来,也没有说话。在他看来,换面相就是一种捷径,一种可以快速拥有曾经想要却得不到的东西的捷径。

    哪里来的风险呢?如果没有徐君房发现了他,那么他便一辈子也没有风险。

    “你只说我身上有灾祸,那你可知你身上的灾祸?”徐福又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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